1、
我正睡得迷糊,隐隐约约觉得身边的男人在自己的脸侧磨蹭,像只温顺的大狗狗。
“别闹,再让我睡会……”我含糊地说。
他很听话地不再闹腾,然后抱住我。
我满足地靠在他胸口。
“他最近是又健身了吗?胸口好像又结实了不少。”
这样想着,我忍不住在他胸口摸了两把。
自己的男人不摸白不摸!
可没想到我却被一把推开。
我恼火,一下子坐起来,却发现面前的人,根本不是自己的男朋友黎越。
“我靠,你谁啊?!”我又惊又怒。
对方比我还震惊,眼睛瞪得像两只大铃铛,盯着我看了半晌,猛地把头偏了过去。
看到他的反应,我才发现自己的睡衣肩带掉了,赶紧提上来。
他这才转回头,话里带着些委屈:“姐姐,你不记得我了吗?”
姐姐?
我傻了,还有些慌:“不是……你可别乱叫,谁是你姐姐!?”
脑袋清醒过来些,我才想起来问:“这不是袁琳家吗?”
袁琳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,不过后来考上大学,联系就少了。
毕业工作后,我和男朋友不得不异地,而他碰巧和袁琳在同一个城市工作。
今天他过生日,我提前和同事调了班过来找他,想给他的惊喜。
可惜原定昨晚抵达的航班,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推迟了三个小时,我落地时就已经凌晨三点了。
因为不想破坏惊喜,我在得知飞机晚点时就联系了袁琳。
袁琳说她正好这两日出差,我就问了她家的地址和密码,决定先在她家睡一觉,起来洗个澡,画个美美的妆再去找男朋友。
可眼前这个男生是谁?
我可是特意问过袁琳,她说她自己一个人住,我才来的。
难道是我找错了地方?这不是袁琳家!?
不对不对,昨天晚上我虽然困得要命,可我分明记得是我亲手输密码进的门,不可能找错啊!
“我是袁野啊!你真的不记得我了?”男生的表情更哀怨,和他壮实的身材别提有多违和。
“袁野……”我机械地重复,总算是想起来了:“小野?你是小野?!”
“对!就是我!”他一下子兴奋地抱住我,有些语无伦次:“一睁眼就看到你,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,没想到是真的!”
我被他的情绪感染,也很惊喜,甚至莫名带着些感动。
袁野是袁琳的堂弟,比我们小三岁。
在我和袁琳高一升高二的暑假,忽然有一天袁琳的爸爸把袁野领回了家,告诉袁琳说以后袁野要和他们一家生活。
袁琳很难接受,索性就搬来我家住。
我清楚地记得,那个暑假袁琳向我吐了不少苦水。
袁琳说,袁野之所以会来她家,是因为她叔叔婶婶要去南方做生意,没时间照看袁野,就拜托给了她爸妈。
袁琳说,她觉得她爸妈是嫌她是女孩,所以才那么轻易便接受叔叔婶婶的请求,想把袁野当儿子养,让他受了恩情,以后能给他们养老送终。
她说她讨厌袁野,说他人如其名,像只野猴子。
当时的我一方面对朋友的怨愤感同身受,另一方面又悄悄地对她这个堂弟有些好奇。
因为当时袁琳根本不愿意回家,而我们两家关系又好,袁叔叔就当琳琳是耍小孩子脾气,也不催她回去,反正是放暑假。
不过这可苦了我,琳琳每次需要家里的什么东西,都托我去她家拿。
每次去,都会被叔叔阿姨塞一大把好吃的,后来慢慢地还会偶尔留在她家蹭饭。
于是,我倒是先于琳琳和小野混熟了。
那时的小野才十四岁,开学上初二。
他人长得又高又瘦,皮肤有些黑。
第一次见他,看到他的这幅样子,忽然想起琳琳背地里叫他野猴子,我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。
当时的小野,面上立刻显现出窘迫之色,立刻退远了几步,显出戒备的姿态。
见他这样,我心里有些愧疚,从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带给他,说:“琳琳给你的。”
听我提到袁琳,他的眉毛不自觉地蹙起来。
看来小野很介意琳琳对他的敌意。
我拉过小野的手,把巧克力塞给他,说:“吃吧,喜欢吃,以后姐姐再给你买,啊……我说的是你姐。”差点说漏嘴,我赶紧补充道。
他手里捏着巧克力,并不吃,声音低低地说:“你骗人,她很讨厌我。”
我张了张嘴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这时他走到自己书桌边,拿起上面的一个小方盒,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递给我,说:“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话。”
听他这么说我忽然心里很酸,我伸出手,接过他递给我的东西——一块瑞士糖。
气氛有些尴尬,我只能剥了糖纸,塞进嘴里,是我最喜欢的葡萄味。
“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,”小野忽然说:“爸爸也不喜欢我,他说我不是他亲生的,说妈妈骗了他。他要和妈妈离婚,妈妈跪在地上求他,我都看到了。然后大伯就来了,把我带来了这里。大伯是个好人。”
他说这话时,表情淡淡的,我不清楚他要花费多大的心力,才能坦然接受这一切。
“过去的邻居背地里说我是野/种,说我的名字和我很相配……”
我听得悲愤交加,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,说:“才不是!”
他见我这样,只是怔怔地看着我,一言不发。
我看到他桌子上的画画本和彩色铅笔,便想也没想在他书桌前坐下。
他见我拿起画笔,有些好奇,但也不阻止,静静地看我画画。
因为想让这个弟弟开心起来,我画得很认真,花了整整三个小时。
他则比我还有耐心,就这么在一旁看着。
做完最后的细节刻画,我在画的左上角写了两个字“原野”,然后把画递给他,说:“这才是你,懂吗?”
画中是一望无际的草原,野草放肆生长,一直蔓延到天际,无可阻挡。
暑假结束,袁野进入我和琳琳所在学校的初中部就读。
因为之前和他的对话,我对他有些担心。
学校里自卑忧郁的孩子多半会被孤立,更何况他还是个插班生,所以我偶尔会趁大课间找他玩,和他一起组队跟他班上的同学打羽毛球,以致那时候他们班的同学都误以为我才是他姐姐。
至于琳琳,她还是很不习惯家里多了一个人,开学便申请了住校。
小野学习成绩本身就不错,转学之后甚至更好。
我念高三的时候,他初三,也正处升学的关键时刻。
剩最后一个月的时候,我因为心理压力总是胃痛,他说我体质太差,于是每天早起一个小时监督我跑步,说是监督,其实是陪我一起跑。
高考比中考早半个多月,考试当天,初中部放假,他就一早到我家门口,骑自行车送我到考场……
这些事我当时都觉得稀松平常,可现在回忆起来却是止不住感慨。
然而,即便我和小野的关系曾经那么好,可我一上大学,一离开那座生我养我的城市,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和他疏远了。
看着当年那个闷闷不乐的弟弟,长成了阳光帅气的男子汉,我心里止不住地欣慰。
我在他背上拍了两下,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怀抱,问:“你怎么睡你姐这?”
他搔了搔有些凌乱的头发,说:“昨天和朋友在这附近喝酒,太晚了,就过来将就一夜,反正她出差。”
看来,琳琳果然只是嘴上嫌弃她这个弟弟。
“姐姐,你呢?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……”他大概是怕挨揍,硬生生把最后几个字给咽了下去。
“不告诉你!”我一字一顿地道。
他不屑地撇撇嘴,转了话题:“姐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来的?我一点也没听见动静。”
“四点多把大概。”我想了想说。
他忍不住噗地笑出声:“那时候我就睡在床上啊!你没看到吗?”
我愣了愣,无奈道:“拜托!那会可是凌晨,困都困死了,我没找错门就不错了好吗?”
说完我还不忘威胁:“不过这件事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,不准再让第三个人知道,你姐也不行,听到没!”
他忽然露出坏笑“怎么?你怕什么?”
“姐姐我再有大半年可就要嫁人了!”我喜上眉梢。
他的表情一下子僵住,愣了半晌才说:“你要结婚了?”
“对啊!”我开心地拍了拍他肩膀,说:“明年开春,记得准备好红包!”
2、
洗漱完,我画了个精致的妆,连早饭都顾不得吃,就迫不及待地给男朋友打电话,可是打了三个都没人接。
可能是在忙吧?毕竟今天不是周末。
袁野走过来,一言不发地往我手里塞了个包子,转头便回了餐桌。
“什么馅的?韭菜的我可不吃。”我毫不见外地说。
“你咬一口不就知道了?”袁野这话说得闷闷不乐。
我莫名其妙,怎么刚起床就不高兴,刚才不还好好的?
我懒得多想,咬了一口包子,奶黄的。
我就爱吃奶黄包。
小崽子还挺会讨人欢心!
吃完早饭又磨蹭一会,我这才想起来问:“你是在这上大学吗,大三了是不是,哪个学校的?”
“理工。”他简洁地回答。
“学校不错,好好实习,不愁好工作。”我随口道。
“其实理工大学不是我一志愿。”他说这话时情绪不太高。
“是吗?那你一志愿报的哪?是不是报高了?你报志愿的时候就该问问我或者你姐,哎,不过话说回来,我上大学以后和你联系你怎么都不理人啊,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。”
“怕打扰你。”他像是在逃避什么,丢下这句话便回卧室去了。
我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,也再懒得去想。
我拿起手机,又给黎越拨了通电话。
电话提示音响了好久,他才接起。
黎越:“喂……”
一听他这沙哑的声音,我就愣了:“你在睡觉?不上班吗?”
“啊,上……不,不是,前阵子太忙,调休了。”
我忍不住嘲笑:“你是不是睡傻了呀,说话颠三倒四的。”
他干笑两声,问:“你呢?在上班?”
我止不住有些兴奋,清了清嗓子,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—来—给—你—过—生—日—啦!”
“开不开心?!”我忍不住激动地追问。
“你已经到了?!”他兴奋地声调都变了。
我止不住笑:“是啊!这阵子你那么忙,连和我语音的时间都没有,觉得你有点可怜,就和同事调了班过来看你呀!”我轻咳两声,压低声音说:“你之前说喜欢的那款内衣,我买了。”
“啊……好。”他干巴巴地说。
“你还会不好意思呀!”我打趣他。
“嘉怡,我还有事,过会再打给你。”
“哎!”不等我再说,他就把电话挂了。
不是说调休了吗,还能有什么事,都不告诉我你在哪,狗男人!
我腹诽完,还是没忘记自己是来给他过生日的。
打开手机,一咬牙一跺脚,定了个豪华套房,打算自己先过去做好生日布置再和黎越联系。
自己布置可能要很长时间,要是有个帮手就好了,这样想着,我敲了敲袁野的房门。
“进!”
听他这么说,我便推门进去,发现他刚打开游戏,问:“有空没?想请你帮个忙。”
闻言,他从游戏等待大厅里退了出来,问:“什么忙?”
我:“我男朋友今天过生日,我想给他个惊喜……”
“没空。”袁野冷冰冰地拒绝,拿过一边的耳麦带上。
“你个小崽子,”我气不过,用手戳着他的肩膀说:“没良心的小白眼……”
我话还没说完,他就噌地站了起来,吓了我一跳。
“你……你干嘛……”
他人高马大,一站起来气场强了不止一星半点。
袁野:“走吧,以后不准再说我没良心。”
我知道他这是同意了,心满意足地跟上去。
到了酒店,袁野坐在地上帮我给气球充气,样子有些可怜。
气筒是手动的,效率很差,他的动作也慢吞吞,看得我心急。
而我吹气球吹得腮帮子也酸了,心里忍不住感叹:
黎越啊黎越,能娶到我你可偷着乐吧!你见过有哪个女生会下这么大的功夫给男朋友过生日的?
这时,手机收到了新的